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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子華 1900年,八國聯軍發動了旨在瓜分中國的侵略戰爭。6月17日,八國聯軍攻占大沽炮臺:7月14日,占領天津。義和團雖浴血鏖戰,但無力阻止八國聯軍北進,8月15日慈禧太后偕光緒帝西逃,16日北京淪陷。戰火在天子腳下蔓延,生靈涂炭,死傷累累,呼喚人道主義慈悲,呼吁紅十字關懷。為救死扶傷,浙江著名紳商陸樹藩等在上海發起‘中國救濟善會’,遵照國際紅十字運動的基本精神,救護傷兵難民。這是中國人自辦紅十字會之開端。毫無疑問,陸樹藩和其創建的中國救濟善會唱響了中國紅十字會之先聲。庚子救援中,陸樹藩雖竭力而為,歷盡艱辛,業績令人矚目,但仍不免陷入尷尬難堪的境地。 陸樹藩: 中國救濟善會締造者 陸樹藩(1868-1926),字純伯,號毅軒,出生于浙江湖州。其父陸心源,曾任廣東高廉道、福建鹽法道,因謗罷官。1891年,陸心源得旨升復原官。翌年,陸樹藩即隨父去京候聘。抵京后,在陸心源一些故舊好友提攜下,陸樹藩得加侍讀銜,賞戴藍翎。不久,陸心源南旋,陸樹藩留京任內閣中書本衙門撰文,后任慶典撰文方略館、會典館校對官。 “時正值光緒新政前后,而戶部尚書為光緒帝之師翁同龢。陸樹藩因年輕,思想較開明,對新政較易吸收,但因光緒年代一些舊官為其父之上司及好友(如李鴻章、孫毓汶、陸潤庠、瞿鴻禨等),因而受老一輩的影響,不敢于鋒芒畢露。”在陸樹藩看來,“改革新政難于成就,因而于戊戌年請假回鄉,欲不求仕途。其后即返滬利用當時在滬祖傳家業,進行建屋與經商”,同時投身公益事業,其中發起創辦湖州中西學堂就是一例。 1898年7月26日《申報》刊登了他和弟弟在“天貺日”(陰歷六月六日)草擬的《募助湖州中西學堂啟》:“本年疊奉諭旨,開辦京師大學堂并各省府廳州縣一律開辦中學、小學以廣造就。伏念浙西為人文淵藪,吳興乃富有名邦,亟應實力振興,遍開風氣,廣設學校培養成材。況值此天步艱難,民心浮動,多財適足以賈禍,毀家即所以保身。今樹藩等敬遵先榮祿公遺命,將守先閣所藏中西書籍全數歸公,捐入學堂,并再措捐巨款,備器建堂。惟延聘教習,供給學生,常年需費,獨力難支,不得不廣為募助。想諸君子情關桑梓,自必藥子成全,慷慨輸將,多多益善。倘他日教化有成,人才蔚起,不獨鄉里增光,兼為朝廷生色。此樹藩等所私心禱祝者耳。”不難看出,陸樹藩雖在滬經商,但心系桑梓,為湖州教育事業奔走呼號。 在滬期間,陸樹藩“暇時與友交游,并在滬娶妾徐氏。孰知休閑不長,僅僅二年至清光緒二十六年(庚子,1900年),庚子之難發生。陸樹藩出于義氣,在滬籌組京津救濟善會”,從而使陸樹藩的人生“起了一個大的轉折,經歷了一段傳奇式的生活”。 1900年,八國聯軍發動了旨在瓜分中國的侵略戰爭,因該年為農歷庚子年,史稱“庚子之變”。京畿之地,烽煙滾滾,官紳商民,均遭池魚之殃,流離失所,苦不堪言。面對如此浩劫,江浙一帶的紳商發起救援行動,其中陸樹藩發起成立的中國救濟善會,成為救援的主導力量。 陸樹藩走上慈善之路,與其父陸心源的“言傳身教”不無關系。陸心源是著名文人學士和大藏書家,而且熱心社會公益事業,常捐款捐物賑濟各地災荒。造福故里的善舉頗多,“積谷、育嬰、造橋諸事,無不任之”,曾出資興建升山橋,修復安定、愛山書院和仁濟善堂,舉辦義學等,頗得鄉里稱譽。受其父公益善舉的熏陶,陸樹藩深受教益,自小就“樂善好施,愛國愛民”,因而“平日見親故人之匱乏者,莫不竭力扶持”。“庚子國難”發生后,陸樹藩自然不會置身世外。在他的奔走呼吁下,中國救濟善會得以創立。如他與友人信中所說:“弟于庚子秋間,念時艱之迫切,憫民生之涂炭,創興救濟善會。” 1900年9月9日,《申報》發布《救濟善會啟》稱,為救助北方難民,“先集同志籌捐舉辦,擬派妥實華人并延請洋醫華醫赴津沽一帶,遇有難民廣為救援,名曰中國救濟善會”。中國救濟善會簡稱“救濟善會”“救濟會”,在上海正式宣告成立。而此時距帝都陷落已20余日,距天津陷落近兩個月。 植入紅十字會性質的新型善會 中國救濟善會的成立,對陸樹藩而言,有兩大關鍵問題需要解決:一是尋求支持;二是如何運作。而恰恰在這兩大問題上,頗費周折。 陸樹藩自身有一定經濟實力,浙江候補道潘炳南也熱情高漲地表示“先墊巨款”,救援經費并不是無法解決的難題,關鍵在于如何得到上海慈善界的支持,畢竟陸樹藩資歷淺,他在上海慈善界的地位不足以組織一場規模巨大的救援行動,因而特別渴望得到慈善界領袖人物嚴信厚的臂助。為此,陸樹藩曾專程拜會嚴信厚等,但遭到“婉辭謝絕”。無奈,陸樹藩只好向李鴻章求助。 原來,清政府為了與八國聯軍議和,下詔將兩廣總督李鴻章調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委以和談“全權大臣”。1900年7月21日,李鴻章抵達上海,直至10月5日離滬北上。期間,陸樹藩多次拜訪,提出組建中國救濟善會的構想。“由于李是陸之父的上司,以前在京為官時亦受李之指點”,陸樹藩的設想得到李鴻章的贊賞和支持。這使陸樹藩深受鼓舞。 然而,救濟善會如何運作,卻成為困擾陸樹藩的一大難題。畢竟在戰爭狀態下開展人道救援,非同一般性自然災害的救助,更何況八國組成的聯軍對華作戰,沒有交戰方的認可、保護,貿然前往,不啻為自投羅網。在這樣的“非常時期”,單純的善會善堂已無濟于事,也不可能得到八國聯軍的承認。 在戰爭狀態下,只有紅十字會才能得到交戰雙方認可而出入戰地。除此之外,別無選擇。紅十字理念在上海的傳播,給予陸樹藩以靈感。因此,他設想能夠創建一個紅十字會組織來執行救援使命。他在致江蘇布政使陸元鼎函中曾謂:“侄不揣愚陋,為援救親友起見,創立紅十字會。”可以想見,陸樹藩原本擬組建紅十字會,之所以創設中國救濟善會而非紅十字會,其實不難理解,因為中國還沒有獨立的統一的紅十字會組織,事起倉猝,一時間也很難組建起來,更談不上得到紅十字國際委員會的承認。那么,如何“植入”紅十字“元素”,使救援行動能夠順利開展,在陸樹藩看來,只有“變通”將傳統的善會組織賦予紅十字的新內涵,才具有可行性。 表面上看,中國救濟善會與傳統的善會別無二致,但運作方式在經陸樹藩“植入”紅十字后已經大不相同。《救濟善會啟》稱,中國救濟善會“亦如外國紅十字會之例,為救各國難民及受傷兵士起見”,正是對“舊瓶裝新酒”或“移花接木”的詮釋。 有學者認為,陸樹藩組織中國救濟善會,意在救助旅居北方的南方人,是“東南意識”的表達,這一觀點,當然有充分的事實依據,中國救濟善會創辦的目的正在于此。但既然“植入”紅十字,就必須遵照紅十字會的規則行事。紅十字會是中立性國際組織,不允許抱有種族、宗教、政治偏見,救助無分敵我、國別,一視同仁,這一點,陸樹藩有理智的認識,這就不難理解為什么中國救濟善會宣稱“為救各國難民及受傷兵士起見”了。毫無疑問,這是對“東南意識”的超越,也決定了中國救濟善會的“紅十字”性質。 遵照紅十字會規則行事,還必須通過外交途徑,取得八國聯軍的認可。為此,陸樹藩就創建中國救濟善會事特咨上海道臺余聯沅,“伏乞迅賜照會德總領事,聲明此系江浙善士募資創辦,亦如外國紅十字會之例,為救治各國難民及受傷兵士起見,務請德總領事頒給護照,俾救濟會之人準向北方軍前隨時救護”。余聯沅不負所望,照會駐滬各國總領事,“請煩查照俯如所請辦理”。經交涉,“已蒙各國領事會議,允由德總領事發給護照”,希望救濟善會本著紅十字精神,“按照各國規矩并西美各官向來辦法,如有病人或受傷之人,無論友國敵國,理當一律和衷相待救濟”。至此,具有紅十字會性質的中國救濟善會,登上“庚子救援”前臺。 (據《河北學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