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大會當真超過了我的心理承受力。坦白地說，我早預料到，中國將因為失控的象牙貿易給非洲象帶來的災難而遭到國際社會的指責。但是令我始料未及的是，針對中國的批評遠遠比這更加猛烈：虎、犀牛、黑猩猩、賽加羚羊、鯊魚、龜鱉、穿山甲……只要你想得到的瀕危物種，由貿易給它們帶來的生存危機都與國人對它們的需求和利用有關。

    “中國”是本屆大會上使用率最高的關鍵詞之一，當然這次出的絕不是什么好名。大會會場里，各國代表們針對物種提案的發言中請求中國減少對瀕危物種的消費；在會議間隙播放的紀錄片中，“象牙”的中文已經成為非洲小販人人會說的詞匯；中國訪團到達一個國家竟然能使其市場上象牙的價格抬高……

    對于中華文化如此“輸出”到全球，我無言以對。作為一名華人，我的心理很復雜，一方面我為中國成為眾矢之的感到羞愧；另一方面我急切地希望物種的生存危機能很快得到解決。

    無論身處世界的哪個角落，作為一名華人，總會為中國所取得的每一點進步而感到欣喜，也會因為民族的強大而感到更加自信。對于所有的華人來說，“中國”不再單純意味著某種特殊的政治生態和大陸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中國”是與每個根脈發源于此或枝葉成長于此的人都不能割舍的一種聯系。

    在紐約時代廣場，我們看到中國國家形象的廣告一遍遍地播出著，氣勢空前。一方面，我們花錢買廣告、買尊重、買認同，一方面，我們花錢買野生動物、買咒罵、買侮辱。這是怎樣的投入，又將得到怎樣的產出？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我們缺的絕非政治、經濟軍事和外交的硬實力，而是讓我們融入世界，讓別人真正發自內心尊重和敬畏我們這個文明國度的價值觀。如何對待動物就是個價值觀的問題。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這樣大規模的野生動物貿易和消費并不是中國的“傳統”和“文化”，它是在野生動物盜獵、走私、運輸和買賣這整個鏈條高度產業化的今天的一個畸形惡果。參與經營和消費的人群從來就不是老百姓，而是有著“另類”需求的少數人！這種畸形消費不但可能觸犯刑律，而且侵犯了大多數人的生態權益，更是對大自然犯下的不可逆轉的罪惡。少數中國人的奢侈需求所帶來的恥辱和怪罪，卻在由國家買單。

    拒絕消費野生動物首先是政府的事。政府必須坦誠地面對問題，勇敢地承擔責任，不詭辯、不推諉，嚴明現有法度，嚴肅執行法規，才能真正建立起全社會底線的環境道德標準。拒絕消費野生動物也是每個中國人的事。管好自己的嘴，管好自己的欲望，是利在眼前、福及兒孫的事，每個人都必須現在就行動。拒絕消費野生動物也是整個中華民族的事。五千年的文明飽含的是與自然相處的智慧和倫理，而非自掘墳墓、斷送未來的狂妄和愚蠢。

    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是綜合國力的復興，是人類普世價值一致的符合時代主題的優秀文化傳統和倫理道德觀的復興，只有這樣才有真正的民族自信和自尊。

    （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亞洲區總代表 葛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