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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附近有污染源嗎?”這句話成了越來越多城市人交流的話題。如果有,并且可能會威脅到自身健康或利益時怎么辦,一句話,“”。 “鄰避運動”這個說起來有些拗口的詞,這兩年越來越多地被媒體提及。“鄰避”來自英文Not in My Backyard首字母縮寫的音譯,也可以代入具體事件來解釋,過去一年相繼出現的什邡鉬銅項目事件,廈門、大連、寧波、昆明PX事件,南通抗議紙企排污,北京居民反對京沈高鐵線路規劃等等,歸根結底,都是附近居民要“保護自己的后院”。 類似事件的頻發,似乎預示著鄰避運動時代在中國的到來。自然大學發起人馮永峰認為,鄰避運動以前也存在,但“興盛期”確實剛剛到來。知識的普及,公民意識的提升,社會公眾與財富往來的經驗到達一定程度,加上電子產品的普及和網絡的發展,這都給鄰避運動提供了極好的外部環境。而更重要的是,中國的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已經超出了公眾忍耐的限度,并且缺少能讓公眾信任的公開透明的決策機制。 認識鄰避運動 研究環境政治的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講師冉冉,分析了鄰避運動本義中的四個特點:居民反對附近某一建設工程的集體行動,理由不僅限于對環境的考量;即便以環境為議題,其本身目的可能并非為了環境;通常是地方性、社區化、短期的,但示范效應明顯;在英語語境中有貶義,會與自私、非理性情緒聯結起來,更多保護自己后院利益,而不是整個社會公共利益。 可以看到,鄰避運動原本所包含的內容更為廣泛,比如小區居民出于影響地產升值的考量,反對小區旁邊建造公墓,這也是其中一個類型。但目前在國內來說,鄰避運動的含義似乎更單純地聚焦在環保領域。 5月份,自然大學邀請環保、公益、法律領域多位專家學者,召開的一場鄰避運動案例研討會上提到的20起事件,被分為四個類型:事先預防型,以鄰避運動方式阻止項目上馬,防止本地區可能發生的環境危害;事后追究型,當環境危害已經發生后,受害者以司法訴訟街頭運動等方式尋求正義公平的處理,及相應賠償;生態保護型,主動建設和保護生態環境。 社區化聯合自治的萌發 2009年底開始,北京市規劃興建的阿蘇衛、東部高安屯、西部六里屯、南部南宮4個大型垃圾焚燒發電廠,先后遭到周邊社區居民和民間組織抗議反對,北京市政府都不同程度上做出了響應,目前只有高安屯的項目投入運行。 為什么這些人會出來反對?為什么是這樣一個話題產生鄰避運動?華南師范大學副教授唐昊認為,鄰避運動當中可以看到社區化生存方式,帶來了環境保護的一種新方式,即公民群體中的自主聯合。 唐昊說,城市居民群體在過去三十年時間之中發生重大的變化。個體來講受教育程度提高,控制的社會資源更加豐富,自己作為公民個人力量不斷增強,同時,從原來的單位化生存,現在變成社區化生存。單位體制下,單位成為大家長,你的工作和生活分不開,這是一種便于控制的體制。但是過去三十年社會結構發生了重大的變化,私營經濟比重占到一半以上。居民從單位式生存體制過渡為一種新的社區化生存。在一個社區之中大家彼此是平等的,最容易產生的組織方式是自治。 當你所居住社區本身受到威脅的時候,你要想出來維護社區的利益,也只能采用公民社會組織方式,平等協商,共同行動,每個人都積極參與的一種方式,才最有可能取得效果。 更廣義上來看,唐昊認為,鄰避運動雖然會產生具體項目上轉移到其他地方的效果,但會產生民主激勵的效應,“這樣做會使你的孩子免受污染之苦,大家就都會采取相應的方式。另一方面,民主激勵意味著如果某個地方民主意識不強,策略選擇不夠得當,可能遭受污染的危害更大。鄰避運動最佳的效果就是整個中國都成為我們的后院,這種狀況之下,企業只能產業升級換代,而不用損害當地居民利益的方式發展經濟。” 為何環保組織缺席 在大家關注度最高的幾個事件中,目前還沒有看到環保組織的身影。當然,不能因此說環保組織沒有參與鄰避運動,但比較主動介入的確實不多。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講師冉冉認為,可能是出于制度障礙和能力不足等原因。 一方面環保組織出于自身保護需要,盡量在議題上去政治化;另一方面運作方式越來越項目化、逐利化,大量的資金可能更多投入到環保教育上,所以更多精力放在環保教育,而不是鄰避運動上。 并且,環保組織并不都像大家所認為的那樣,是草根組織。有些組織自身構成的精英化,可能導致其與鄰避運動實際參與者不能進行有效溝通。環保組織當中存在理想主義價值觀,或者完全的生態主義觀點,認為自己保護的是整體的生態環境,對于為爭取眼前利益而進行的鄰避運動,可能某種程度上表現出旁觀甚至不解的態度。這里也涉及到環保組織和鄰避運動的區別,環境組織更多是為環境本身,鄰避運動可能是出于消費主義和物質主義需求,首要目標是維護自身利益,是維權。兩者有時存在一定的差異。 然而鄰避運動中的集體狀態并不容易構建理性,可能出現失控。唐昊認為,集體需要通過常態的組織化方式來構建理性。公民代理人、NGO的存在,會使其更加專業、理性地分析問題,這個時候集體理性才能夠出現。“我們始終徘徊在個人理性和集體非理性的秩序循環之間,因為公民組織的不發達,這種深扎于深層的集體理性很難存在。” NGO可以作為運動后續的 “承接者” 對于環保組織如何參與到鄰避運動中,環保組織自然之友理事梁曉燕給出了具體的建議,她認為,鄰避運動的特征之一是突發性,尤其在信息比較封閉的情況下。這個過程中,專家、NGO或者記者,既不是發動者,也不是組織者,主體永遠是當地社區居民和其意見領袖。但當事情發展下去,會繼續吸納社會力量,其中的成分就復雜了,需要有各種外部的東西去填補。 在突發性、短時間的運動結束后,往往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需要一些更建設性的幫助,來實現原來計劃內容的落地。這個階段可能更多地需要NGO的合作,是環保NGO可以與當地社區組織形成長期合作的一個結合點。實際上這是環保NGO很薄弱的一個地方,在什么時間、從什么角度介入,都是需要一些思考和選擇的。 “一場鄰避運動就是一個社會聲音,而沉淀下來的聲音需和實地的公民行動結合,才能最終產生推動效果。承接者的任務就是將這種聲音延續下去,帶來真實的改變。”梁曉燕說,“希望有更多的組織和各個地方的鄰避運動當中形成的這些公民力量,進行一種有機的結合。不僅僅著眼于這一個具體事件,更加著眼于未來更長階段的一個共同努力的方向。那我覺得如果能夠做到這一點的話,中國的NGO也可以說走到了另外一個階段。現在我們還是在一個很粗淺的階段。”(王會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