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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報記者 張木蘭 十月,東北平原的秋收正式開始。家住吉林省榆樹市華家村的華老五看著早出晚歸卻愁眉苦臉的鄰居們,暗暗慶幸自己的英明決定。年初,這個67歲的老漢將自己家的九畝地以每畝七百塊的價格賣給了同村人,賣期一年。(實際上就是出租) 早在一個多月前,受第15號熱帶氣旋“布拉萬”的影響,我國東北中部遭遇強降雨。和華老五家地一樣位于著名“黃金玉米帶”上的大片玉米地都遭遇減產,嚴重的每晌(一晌十畝)減產近百分之四十。“就今年苞米這產量,要是我自己種,不光費功夫,掙的還沒有我這么賣出去的錢多。” 土地——是華老五全家人生活的指望。 華老五三個孩子,大閨女不到二十就嫁到了隔壁鄉,今年剛做了奶奶,不怎么回來;小兒子是泥瓦匠,農閑時都在城里打工,勉強供著上高中的兒子,花銷大,收入少,經濟狀況很差;大兒子今年快50了,沒出滿月時高燒燒壞了腦袋,一直傻呼呼的,跟著華老五老兩口一起過。所以準確說來,華老五家就三口人。 2010年春節,華老五得了腰椎間盤突出,躺在炕上三個月沒起身。身體好時沒啥感覺,這一病他開始琢磨起老兩口的養老來:農村時興養兒防老,要是就老兩口還好說,可還有一個傻兒子,華老五心明鏡似的:小兒媳婦絕不會愿意伺候大伯子。他也想過把大兒子送到鄉里的敬老院,寧可每月交點錢,可托人一打聽,鄉里的敬老院不收傻子、生活不能自理的和有傳染病的人,已經養活了50來年的兒子他只能帶在身邊。 但子女不能白養。病好以后,華老五開始跟閨女兒子要養老錢,幾經商議,決定兒子每年給800,閨女每年給500。2011年,堅持種完這一年地后,華老五覺得身體已經不能支撐了。“身體不行,地伺候的就不中,產量就低,秋天收的也不干凈,不少剩棒兒。再加上我這腰一干活就疼,去年光吃藥就花了一千來塊,里外里一算,我還不如就不種了,直接把地賣出去。” 華老五的賬算了很久:一家三口是九畝地,一年能賣上六千三百塊錢;國家給的直補每畝每年二百,這就是一千八;村里給過60歲的老人每月60塊錢養老金,一年就是七百二十塊錢;加上兒子閨女給的養老錢,華老五一家年收入一萬多塊。 “要是沒啥意外,這些錢都花不了。大米白面加豆油這些口糧,一年多說多說撐死兩、三千塊錢。吃菜不用錢,夏天這院子里有的是,多種幾隴土豆白菜就夠吃一年,上秋晾點黃瓜干、豆角干、土豆片,冬天再腌點酸菜,一冬天一晃就過去了。” 華老五的老伴兒比他大兩歲,身體卻比他好。老太太平時沒事,養了十幾只小雞跟大鵝。“這雞蛋就也供上吃了”。這個秋天,家里沒種地,華老太太還在大棚里打工,幫忙摘豆角,一小時5塊錢。年輕的媳婦一天能干十幾個小時,她就干6個小時。一秋天,也收入了近500塊。 國慶節,華老五在集上花100塊錢買了個電飯鍋。今年沒種地,家里能燒火的苞米桿子少,他聽說電飯鍋不費電,就給老伴兒買了一個。“村里每月一號、十五是集,賣啥的都有。肉啊、糖啊、衣裳啊、鍋碗啊,買啥都可方便。”集快結束時,他還趁減價稱了幾斤牛肉跟蛋糕。 大兒子最近不愛吃飯,眼仁發黃,村里的大夫說像是得了肝病。這讓華老五很難受又有點輕松:“他最好死在我倆前頭,要不我倆走了沒人能伺候他。”而自己跟老伴兒的日子,華老五則一點都不擔心:“只要有地,就咋都能活。” 1983年,華家村開始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農民的生活有了保障。而以地養老,也成了老人們最重要的養老方式。有勞動能力時,老人們自己種地,靠買糧食來養老;喪失勞動能力時,他們則將土地承包經營權進行流轉,靠流轉收入來養老;多子女的老人,就遵守“老人歸誰,地就歸誰”的習慣。 |